古人的书斋,记忆比较深刻的是刘禹锡的“陋室”和归有光的“项脊轩”。前者有传颂千古的《陋室铭》为证,后者有感人至深的《项脊轩志》为证。
刘禹锡贬官和州(今安徽和县)时写下了《陋室铭》,其实后人并不知道刘禹锡在和州的这间简陋的书斋是不是以“陋室”为名,但文章实在写得太好,不以“陋室”为名反而令人觉得有些可惜。《陋室铭》透露出一种潇洒豁达的名士之风,“斯是陋室,惟吾德馨”,这名士之风不是魏晋的放浪形骸,仍以个人道德的精进为归宿。房屋虽然简陋,但高尚的道德充盈于此而使芳香满室,因此这房屋就算不得是简陋了。
归有光是明代散文家,年轻时在“项脊轩”中苦读应考。项脊轩是名副其实的“陋室”,简陋到“室仅方丈,可容一人居,百年老屋,尘泥渗漉,雨泽下注,每移案,顾视,无可置者”。归有光在科场屡遭失败,人于穷厄之时,对别人给予的温暖总是分外敏感、分外感动。这间小小的书斋,给归有光的生命注入了大大的温暖。在书斋苦读的日子,鼓励他读书上进的老妪、“从余问古事,或凭几学书”的温柔妻子,都让重感情的归有光不能忘怀。归有光晚年的书斋叫“世美堂”,这本是归有光亡妻先人的产业,出于对亡妻的思念,他借钱买下了宅子,斋名一仍其旧,而斯人已矣。
读书人喜欢追根溯源、刨根问底,中国古代历史上最早的书斋叫什么?有学者说叫“玄斋”,玄斋的主人是西汉一位十分博学的学者扬雄。他躲在玄斋中研究玄学,后来还仿照《易经》写成了一本《太玄》,可谓玄之又玄。书斋之为书斋,纵使没有万卷之巨,也要有适量的藏书。扬雄那个时代,书的载体还是以竹简、丝帛为主,直到魏晋南北朝,纸张才逐渐取代了简帛,因此扬雄能有一座书斋,实在不是普通读书人能梦寐以求的。
对于后世读书人来说,梦寐以求的是能拥有像“天一阁”那样的书斋。“天一阁”的主人是明代兵部右侍郎范钦,他雅好藏书,遇见好书,常是倾囊而出。这样一位经济基础雄厚的爱书人,自然应当有一座理想的书斋。天一阁的名字应当来源于《易经》中的“天一生水,地六成之”。这句话也充分体现在了天一阁的建筑形制上,阁分两层,上层为一大间,下层为六小间。令人钦佩的是,范钦后人对于天一阁藏书的管理十分严格,严格到有些不近人情,但也因此使得天一阁的藏书在历经沧桑后仍然蔚为大观,裨益后世学者良多。如1998年历史学者戴建国在天一阁竟然寻出了佚失千年的北宋《天圣令》的后十卷,为中国古代法制史研究抛下了一颗震撼弹。
书斋无论大小,承载的是读书人对于知识与学问的向往,文化就在这一座座书斋间汩汩不绝地流淌着。(罗慕赫)